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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年11月
地点:克什米尔
人物:黎欣
事件:战争最前沿的克什米尔,却呈现出另外一副令人流连忘返。
克什米尔对于很多前往印度旅行的人来说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地方,因为这里充满了未知,作为两个国家的争议地区,这里承载太多政治砝码。克什米尔不开枪中国的媒体就不会对这里开腔,而我总是觉得克什米尔是这样的:系着头巾的穆斯林牵着瘦弱的驴行走在满是石块的道路上,时不时还会被兵哥哥拦下来一通盘查。总知,战争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关于它的关键词。
克什米尔在印度被称为查莫和克什米尔地区(Jammu&Kashmir),我很难描述查莫和克什米尔是一种什么关系,只是知道查莫是前往克什米尔前的一个大城市,车出发近3个小时之后才真正进入克什米尔地界,一个不起眼的检查站旁边就是军营,大门前放着象征陆军最孔武有力的武器:一辆看上去质量很次的坦克。那坦克就像一辆奥拓停在路边你永远不会认为它是奥迪一样,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在到达一个地方的时候迎接你的第一道风景就是军营,那应该不会是很好的欢迎场景。而我的目的地是克什米尔的首府斯利那加(Srinagar),那是一个我所遇到的穆斯林都特别赞赏的城市,他们都说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或许更多的只是出于宗教的崇拜,他们总是会称赞某个地方时特别好特别美,我对印度人夸赞自己的宗教圣地美丽持怀疑态度。
窗外的景色早就淹没在夜色当中,只能感受到汽车在盘旋的山路上不停的摇摆着。行至凌晨,原本温暖的车厢变得冷了起来,所有的印度人都拿出了居家旅行必备的薄毯出来了,而我还穿着适宜室外温度15°的衣服,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只好紧缩着身体来对抗,但是完全无济于事,从车外渗透进来的寒气像银针一样穿过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那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作为黄种人进化的失误。
在市区一座钟楼下面下车了,站满鸽子的钟楼显示的是8:25,冷清的街头,只有几辆前往查莫的吉普车在招揽客人,街道的另外一侧,一辆被简易装甲覆盖的越野车停在路口,那士兵坐在车里,从摇下的车窗里注视着这几乎空旷的街道。整个城市好像还没有从寒冷中醒来,所有的店门都还没有开,只能从店门上的门头看出来这里的商业气息,在一条商业街里清洁工把扫来的垃圾堆到一起点燃用来取暖,几个流浪汉从墙根里聚集过来烤火。
顺着一条小巷寻找旅馆,却意外地走到了桥边,这时人已经多了起来,来到桥的另外一侧,这里有一个早市,店铺门前摆满了卖蔬菜的小摊,看到这些东西我显得更加饥饿了。一个年轻人主动上前和我搭讪,他身着厚夹克长裤但却穿一双拖鞋,显得特别突兀,他问我是否需要旅馆,这是背包走在印度大街上被问起最多的问题之一。他家里正好是开旅馆的,而且是在船上,这让我突然有了兴趣,不过和其他人一样,当问起价格的时候他便说等到了地方看了房间再谈价格。一般情况下,这样不是很好的方式,我还不知道他将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但这次经过简单的交流之后我决定前往他说的船上旅馆去看看。
那是一条穿过城市的河流,此时的水位已经很低,在两座桥之间的河道上,两岸停着大小不等不下50条船,这些都是船上旅馆。我再次强调只需要最低价位的房间就可以,电视什么的附属设施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价格才是我最关心的,甚至连被子都可以不要。我花了半个小时和他砍价,最后以两个晚上550卢比的价格敲定,他甚至一度称如果住得满意就给600卢比,不满意就不要给钱了,但那后半句话让我觉得能砍下价格来是最保险的。
这个年轻人是家中的长子,他让父母和我见过面之后就上班去了。他的父母非常谦逊,说话的口气非常平和,告诉我这个船上的各种设施:厕所洗浴室在什么地方,要上船顶应该怎么走。还告诉我可以前往旅游咨询中心去领取地图和获得在克什米尔旅游的一些信息。我为克什米尔还有旅游服务中心感到惊讶,就像被告知这河上所有的船都是供给游客的旅馆一样。
旅游咨询中心是一栋在长途汽车站对面的单层建筑,那是一栋看上去很有历史的伊斯兰建筑风格的房子,在红枫的簇拥下显得格外漂亮。两位穆斯林女性见到我的到来连忙问我是哪里人,之后便用说了她们唯一会说的中文向我问好:你好!接着问了几句简单的问候语。并让我用中英文以及中文拼音注解了她们问的几句话。
很显然,来斯利那加的中国人很少,当地人猜我是韩国人日本人甚至泰国马来人都不会想到可能会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旅游淡季的缘故,湖边也很少看到有外国游客,更多的是克什米尔以南的本国人在这里讨价还价,我想这里会不会是印度人的度假胜地?夏天来这里避暑戏水,冬天这里则是冰雪天地,印度大部分地区纬度偏低,会下雪的地方不多,而这里绝对是不二之选。
旅游咨询中心斜对面是开放的板球场,板球是印度的国球,朋友告诉我在印度有两种运动项目:一种是板球,另一种是其他运动。这句话绝对是不含有水分的,在经过的每一个城市的运动场公园草地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各个年龄段的人在玩板球,这项运动好像是融入了他们的血液,我相信那比中国的兵乓球更加普及,在我住的船边上有一个面积很小的湖边草地,每天都能看到最大只有7、8岁的小孩子在那里打球到很晚,那最小的孩子只比板球棒高一点点。
那是一块很大的草地,没有看台,四周都被高大的枫树所包围,靠近边缘的地方放着广告牌,三三两两的观众席地而坐,替补席在击球手这一侧最后面的草地上坐着。我来到这里和这些替补球员聊天并希望能借我一个板球棒也感受一下,一个小球员很热情地去给我找球棒了,之后又很认真地教我怎么握棒,大一点的球员看着我怎么都握不好便主动过来示范,并慢动作演示如何移步如何击球。
交了10卢比的赌注之后,被告知可以到一旁去休息了,到该上场的时候他们会叫我,当我拿着球棒站在击球点击打完一次球之后,他们告诉我比赛已经结束了,想必我对比赛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一个头发花白,留着浓密胡须的伊斯兰中年男子一直坐在那里,他喝了一点酒,但是看上去非常清醒。我们从板球开始聊起来,我对这运动没有任何的了解,而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资深的板球教练,周围打板球的年轻人都会过来和他找招呼。我告诉他在中国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我们打兵乓球篮球和足球,或许对他来说这些其他运动是不可理解的。至少从运动这里我们是再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了,我便将话题转向了我所疑惑的东西:为什么大街上这么多警察军人还有装甲车?他们为什么全副武装在大街上?现在这里还经常发生战争吗?
“这里早就没有打仗了,只有在边境上发生过战争,至于他们为什么全副武装上街我也不知道,我同样也理解不了,那是他们印度人的事情。”他似乎有所顾虑,让我将摄像机关掉之后才开始说。
“好吧,你可以打开摄像机,或许可以让更多人听到这一切。”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是一个穆斯林,克什米尔穆斯林,我的名字叫叙尓和沙。但是非常非常让人气愤的是,印度士兵在克什米尔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因为任何他们认为有威胁的事情而枪杀克什米尔的年轻人!”
“他们不是穆斯林吗?”
“是,他们就是穆斯林,克什米尔的穆斯林。就像我的孩子一样,15岁或者是18岁的孩子们,印度士兵来到克什米尔向他们开枪。”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克什米尔人,每一个人都向往自由。我们要一个开放的克什米尔,这里不是印度的一部分,印度滚出克什米尔。”
“有多少人是这样认为的?”
“几乎所有的克什米尔人。我们应该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这里不属于印度,我们不是印度人,我们是克什米尔人。”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们喜欢巴基斯坦吗?”
“不,不。我们不喜欢,你知道我们不是印度的一部分,但是我们克什米尔人同样不会喜欢巴基斯坦。”
“为什么?巴基斯坦也是穆斯林国家。”
“是的,它是穆斯林国家,但是伊朗也是穆斯林,沙特阿富汗伊拉克都是穆斯林国家,但是克什米尔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不是巴基斯坦的一部分也不是印度的一部分,我们是一个国家。”
“一个独立主权的国家?”
“是的,就像只有一个中国,一个美国一样,这里是一个国家。和印度没有关系和巴基斯坦也没有关系,这里只是克什米尔,是一个国家。在克什米尔每一个人都向往自由,我们将会一直去追求自由。”
“要么给我自由,要么向我开枪?”
“是的,我们就是那样想的。”然后我们握手表示赞同对方的观点。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在斯利那加任何地方都有全副武装的军人,他们的车窗都加固了铁丝网,在任何有围墙的地方都有铁丝网,甚至在道路上就会突然有铁丝网围住什么东西,即使我极力地向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此时正值深秋,斯利那加全城的枫叶已经变红,绚烂无比;此时也是菊花盛开的最好季节,再厚重的铁丝网也遮掩不住他们的怒放。
给蔚然:
亲爱的,我到了克什米尔了,这里真是一个世外桃源,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我住在船上旅馆,夜里冷极了,此时斯利那加满城的枫叶都已经变黄,落在街道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美极了。
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叫做列城,那是印度的藏区,克什米尔人都说那里美得让人无法相信,如果我们能来印度的话,我们就去列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