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路上与你相遇》

作者: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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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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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仓央嘉措

冈仁波齐神山的历史典故和传说众多。相传它是佛主释迦牟尼的道场。印度教说它是湿婆大圣的殿堂,佛教中的须弥山便指此山。

在塔钦住在神山自愿者之家,这是一个公益性的旅馆,任怀平老师在这里负责一切事物,当然在假期事情较多的时候也招收一些自愿者。在这里住的都是转山的旅行者。

在这里找到了一起出发的队友,虽然是临时在这里组成的队伍,但是转山路上有个照应。

队伍一共7人:水瓶是我们这次队伍中转山经验最为丰富的,话说她六年前就来转山,当时她结婚1年多一直都想要孩子,但是都未能如愿,转山回去之后2个月就怀孕了,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这次是特意来还愿的,不过她也是队伍里面唯一的请了向导的,她比我们了解请一个向导的好处,向导在整个途中也给了我们很多帮助,非常感谢;雷公和陈叔是我们队伍里面年纪最大的两位,一位55岁,一位已经年过古稀,都来自广东,两位都是非常热爱旅行的人,雷公有个特点,他都是看了某某电视台的节目之后就记下来,然后就思量着找机会去,应该算是容易被诱惑的那一类;黄瓜和他的死党,黄瓜是堵车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一座桥被山洪冲塌了基础,所有的车都等着能通行,我们无聊得很就聊了起来;小高是一位个子很小的女孩,不善言辞,一直都是默默地在队伍里。水瓶请来的向导叫次仁,一位可以称得上雅气的藏族人,他看上去根本不像藏族人,说话的声音非常的和气,没有藏族人的那种粗犷,也没有藏族人身材和皮肤,他穿得干干净净。次仁非常乐意帮助人,一路上不仅仅是作为水瓶的向导,也和我们一直聊天,告诉我们他知道的关于冈仁波齐的一切,我们都非常喜欢他,也特别喜欢和他说话;还有另外一位藏族人叫丹增,我们出发的时候他在转山的路口遇到我们,便和次仁说起话来,然后便一道前行,有时还帮次仁背包,有时候又引吭高歌,给我们一路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因为他不会说普通话,没有向导证,所以他希望能够跟着像我们这样大多数人都没请想到的队伍前行,如果有人在路上需要帮助,便可以做一次“协助”,这样就能和其他的向导一样收钱。

我们一行的全部人员,很幸运有这么一群人在路上相识。

出发大概2小时,到达第一个天葬台,这里便可以看到神山,在这里是一座非常大的玛尼堆,上面挂满了经幡。此时神山还被清晨的晨雾所笼罩,黄瓜和我在天葬台边上对着神山磕头,当我们起来的时候发现神山上面的云彩都散去了,可以看到整个洁白的山峰,不到1分钟,又掩盖在了云彩之下了。

上午11点的时候我们到达第一个补给点,此时我们只走了三个小时,大家的状态都很好,只是黄瓜这个烟鬼在路上一直叫头晕,走路没力,在休息地吸了烟之后就没事了,兴冲冲地走在了前面,这烟草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毒品。

这里之后海拔一直升高,走起来开始有点喘,而且偶有想扔东西的想法。

在转山路上除了藏族人之外,最多的当属印度人了,今年是西藏解放60周年,对于外国人进入西藏有特别严格的要求,但是我们还是在路上见到很多的印度人来到这里转山。印度人转山有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队伍特别庞大,他们都是十几个人一起,然后租马匹牦牛向导一起出发。只要印度人来转山,会把塔钦的马匹牦牛租光。

转山途中有一群特殊的人,磕长头转山的藏族人,一般来说徒步转山的时间都安排在2—3天时间里,而这些磕等身长头的朝拜者需要14天以上才能完成整个行程。其过程的艰苦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到的。而且他们的补给和食宿问题就是非常需要考虑的,他们不可能像徒步的转山者一样能够到达休息点。也许出于这样的原因,我看到很多藏族人经过磕长头的人时都会停下来拿出一些食品来送给他们,只要能吃得饱,一定就可以完成这无法想象。

转山路上磕长头的信徒。当我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给到他们手中的时候,那种喜悦感让我顿时就忘记了背着沉重的打印机行走在高原上的疲惫。

我是在距离第二个休息点还有2KM的地方遇到磕长头转山的一家三口的,小孩子只有6、7岁,因为太小没有磕头。父母在磕头前进的时候他就在一边慢慢跟随者,或许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但是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做了这样的一件事情已经是很多藏族人一生的愿望了。因为不会说普通话,我们的交流没有办法进行,给他们拍照片的时候并不是很配合,那时候他们正坐在地上休息,我只是拍完了照片就给他们打印,当照打印片出来之后他们才有开始的怀疑的眼神变成了信任,并让我再给他们拍一张站着和神山合影的照片。

队伍里面除了小高状况不是很好外,大家都没有太大的不适,小高到了海拔5000的地方就开始表现得难以适应,并感到头重,好在能坚持住,步伐虽然缓慢,但她还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完成了第一天的路程,到达了5100多米的宿营地。

小高的情况在晚饭之后变得严重起来,她一直说头痛,而且身体乏力,我们开始担心起她的状态来,如果今天晚上不能好起来,那明天可能就要往回走了。

越往里面走,物价就越高,而且东西的质量越来越糟,开水5块钱一壶;糌粑一小碗5块钱,原本可口的糌粑到了这里就变得异常难咽,吃得直倒胃口;方便面10块钱,用这里的不到60°的水冲泡起来异常地难吃,而且我怀疑那是不是假的,没吃几口就想吐;一碗米饭15,应该还不到3两饭,大概有10片白菜两块肉片,还是夹生的饭,其实也吃不到几口就没胃口了。

不能及时补充能量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小高,在最虚弱的时候连起码的食物保证都出了问题,她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非常卖力地吃了一碗糌粑和酥油茶,一碗方便面,我以为这些也就够了,谁知道凌晨3点饥饿难忍,腹中翻腾,遂在暗黑中找到那唯一带来的一包压缩饼干,连着包内的一小包牛肉对着这里烧不开的水喝下去,几轮咕噜作响之后,感到腹中稍有饱感,便带着这份满足感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谁知5点钟起来后腹中依旧空空如野。这一夜真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的,虽然是躺在床上,但是真正睡着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2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是迷迷糊糊。温饱问题真是太重要了,不解决这个问题,来转山确实是非常痛苦。

因为第二天的行程较长,而且要翻越转山途中最高的点,5600米的卓玛拉山垭口。

所以我们5点半就起床,计划在6点半就出发。但是小高起来后情况变得更加糟,她说相比昨天来说更加头晕,而且还伴有咳嗽,我们一群人伴着微弱的灯光在一起商量怎么办。小高和我们一同走是不可能了,这样的状态没有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是她自己又不想回去,而且我们也都没有权利决定她到底应不应该再往前走,只是给了她可以选择的建议。

后来小高还是凭借自己的意志,翻越了卓玛拉山,直到晚上11点回到了塔钦,虽然那时显得非常疲惫,但是她的眼神中还是透出了无限地自豪。

我们到达5200米的高度的时候,天刚刚亮,此时已经走了一个小时,大家明显能够感觉到前行的艰难,都是走走停停,而且呼吸起来要比前一天困难得多,尤其是清晨空气湿冷,增加了呼吸的困难。

再往前行不远便可以看到卓玛拉山垭口的经幡,似乎胜利在向我们招手,再往前行一小段石头路之后才发现,要上到垭口还需要再走2KM,而海拔上升200多米,很多地方都超过了60°,每向上走几步一定要休息,要不然心脏做功犹如QQ跑到了150迈。

也不知道这2KM的上坡路休息了多少次,渐渐地,前面的经幡越来越近了,这次转山的最高点卓玛拉山垭口就到了,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冈仁波齐神山的冰川,也可以最近距离地仰视神山,只是我们运气不好,到山顶时是10点钟,但是山顶的云雾依旧未散去。

到达这里是5600米,顿时感到呼吸顺畅,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我为那个在我失恋之后一直鼓励和给我帮助的女孩许下愿望,愿她能幸福快乐。

我不知道转山是否真的能洗刷掉这一生的罪孽,但是经历过那种无尽的疲惫获得重生的感觉让我清楚地知道,活着就是一种造化!

但是磕头到第三个时,不知为何竟然两眼泪水突然直奔出来,真可谓是奔泪,随后便是长跪哽咽抽泣长达半分钟,依旧没能止住泪水,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那么多水分,那时如果不能止住估计有脱水的危险,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转山路上因为流泪脱水出现生命迹象衰弱第一人。

终于忍住了泪水不再往外涌,艰难地站了起来,两眼依旧通红,因为太冷了鼻涕也在毫不知觉的情况下流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擦拭就滴落下来,不知道这是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一个表现。我看着刚刚到达这里的藏族人都在对着神山的方向磕头,那种藏区最虔诚的等身长头,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哦嘛尼嘛咪吽!远处有更多的人正艰难地往这里攀登,也有更多的人渐渐远离我的视线。从身边走过的藏族大妈边走边念着经文,那念出的经文犹如歌唱一般极富有韵律,我愿意说那是歌声,而且是真正的天籁之音,歌声是那么地纯粹,你能用心灵听到这歌声的存在,在这一刻每一次心跳都有为这歌声而鼓动。歌声回荡在这里山谷中的每一个角落,她让每一块守护神山的石头都听到,而做为回报,让这声音回荡在山谷间,久久地回荡。

全家出动转山,最小的还在妈妈的怀里。不经历永远不能体会到那需要多大的信念的支持才能完成这样一场旅途。

我向后看去,黄瓜距离我大概还有1KM,这些路程他需要20分钟才能到达,我学着藏族人躺在路旁的草地上睡觉,等黄瓜过来了,我再起来继续前行。我还是失算了,不到10分钟,原本温暖的地表就开始变得冰凉起来,朝阳面依旧暖洋洋,而朝阴面便开始变得凉冰冰了,实在受不了这等寒气的入侵,便换个地方坐了起来,等大部队到来再一起继续前行。但是极度缺乏睡眠只会因为体力消耗的增加而更让人想躺下来,草地就是床垫,石头就是枕头,天空就是被子,多么诱人呀,我多想停下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我需要改变行走的策略才不至于将自己的能量消耗殆尽。我走起来要比其他人快,如果我不和他们一个速度,而是依照自己的速度一直走,大概每走半小时我们就能拉开近1KM的路程,我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差躺在地上来休息,哪怕是闭上眼睛一小会,甚至冷醒了就往前走,也会比放慢速度行走减少一些消耗,而得到更多的休息时间。我把自己的计划和大家交流,并希望如果有人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我就用这样的方式,按照自己的速度一直往前走,为了减小能力的损失,我甚至头都没有怎么抬起来,也不再和别人说话了,与迎面而来的转山人由之前的扎西德勒打招呼换成了礼貌性地抬起右手。用这样的方式前行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我终于赶上了一直在队伍最前面的次仁和丹增,他们正坐在草地上休息,丹增依旧在唱歌藏族歌曲,不过声音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嘹亮了。次仁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坡告诉我,那里是转山路上最后一个大的上坡了,过了那里就再也没有上坡路,而且过了那里之后就能看到塔钦(其实是上去之后再下坡,然后再缓上一个土坡,通过一个很小的经幡群之后大概走200米就能看到一个小房子,旁边不远处是一个放满牛头的玛尼堆,从玛尼堆这里才能看到塔钦,但是唯一能看到的也就是高耸的通信塔,其他建筑几乎不能用肉眼看清楚)。我看看那远处的山隘,它还那么小,我连上面行走的人都还看不到,我还是躺下来好好地睡上几分钟比较靠谱,次仁和丹增仍然在我边上说话,他说等他们走的时候会叫上我。还不到两分钟,我就感到有湿冷的东西砸在了脸上,还以为是幻觉,紧接着又是一滴,然后就听见次仁叫我:“快起来,下雨了。”

这雨是唬人的,下了不到一分钟,而且仅限于稀疏的雨滴。此时我已经看不到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了,我也已经没有力气再等了,他们的状态相对我来说应该不会太差,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黄瓜身边的女娃,她下到山底之后状态就不好,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我把登山杖给了她,这是我现在能为队伍里面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他们的食物让我坚持到了最后。

我站在放满牛头的玛尼堆旁,看着对面的纳木纳尼,她依旧是那么美丽,只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用来欣赏她的美艳了,在这里坐了几分钟之后,我决定一口气就走回到塔钦,虽然我依旧不知道还有多远就能到,但是我希望我能看到它变得越来越大,这样它就能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可以听到狗叫了,然后是拖拉机咆哮的声音,然后是汽车鸣笛,最后是可以听到人声看到了人,爬上了派出所的最后一个小坡,我靠在小桥上休息了最后一次,告诉自己回来了,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为自己欢呼了,我穿过这里的50米的沙石路,踏上了去往自愿者之家的水泥路,然后是自愿者之家的大门,门口的两条狗朝我吼叫,任老师正坐在他的床边写东西,仁增正在靠窗的床上喃喃地说着话。

我倒在电视机下面的那张藏床上,给她打了电话,可能是我当时的声音太低沉了,她那么紧张,我知道,有人在为我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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