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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2年9月
地点:聂拉木门布乡古错村
人物:黎欣
事件:在古错村给全体村民拍照。
从拉孜出发后便在与喜马拉雅同行。而且有难得的好天气,一路雪山林立。我虽然对雪山早已产生了审美疲劳,但是这一带因为有珠峰而显得让人期待起来。
我搭了自驾去珠峰的越野车,一下嘉措拉山,领队就开始用对讲机兴奋地说道:“大家注意了,非常幸运,今天天气特别好,我们马上就要看到珠峰了。”
他们第一次来就能看到珠峰,确实很幸运。
在鲁鲁兵站和他们告别后我又要继续搭车前往樟木了。
已经有很多人在兵站搭车,但一直都没能搭上。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是要前往大本营的。后来我索性不问了,和兵哥哥聊天拉家常。
同时来了几辆满载外国游客的大巴,手续办理相对复杂,检查站前面排起了长队。
我在队伍的末端看到一辆当地牌照的越野车,后备箱放满了油桶。车里只坐了两个人,后排座位正空着。我上前试探性地问了问,司机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看了我两眼,然后把手放在车窗边,说到:“可以,你到检查站那头去等我们吧。”
我们在一个叫古措的小村子停了下来,这是在高大褶皱山体下的一个藏族村落。两年前我第一次搭车去看马达的时候,因为这里美丽的褶皱山体我对这里的印象特别深刻。当时路过的时候天空正阴沉,整个村子看不到一个人。在灰暗的天空映衬下,所有的房子都好像被废弃了很久一样,在这样高海拔的村子里生活的人是我们永远无法想象的。这里的人需要多么坚强多么巨大的勇气才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
这次我决定走进这个村子,好仔细看看我所好奇的一切。
此刻,两位藏族阿佳(藏族对年纪不大的女性的称呼)正坐在公路边上聊天。见我过来她们停止了交谈,对我的到来非常好奇。
她们非常开心地接受了我要拍照的请求。和其他大多数藏族人一样,当她们看到自己在屏幕里面的样子显得非常开心。我让她们在那里等着,要给她们一个礼物。显然她们理解不了我说的那么长的句子。
这件事情我还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传播最快的不是电脑电话电视等媒介,而是妇女们的窃窃私语。就在我还没能打印出第二张照片的时候,从另外一侧公路的房间里突然冒出来两位阿佳,径直朝我这边过来了,然后迫不及待地要我也给他们照一个。
其中一位胖胖的阿佳,就是那种藏族人最常见的胖,整个身体呈现出梯形结构。他穿着宽大但是很合身的黑色毛衣,手上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装着织毛线的针和毛线团。脖子上挂着绿松石和黑色红色等其他颜色串起来的项链。下巴和脖子连在了一起,笑起来下巴分成两层。她的鼻子像其他藏族人那样有高高的鼻梁,但是又不像西方人又那样的鹰钩。戴着大大的白色宽缘帽,皮肤透着高原红,但是看上很白净,这是我看到过得皮肤最好的一位藏族阿佳。和她一同来的阿佳比她高出半个头,身材适中,穿着传统的藏族服饰。因为要做农活的原因,上身套着一件很长的蓝色运动服,腰间系着至少有十厘米宽的藏银腰带,腰带中间镶着一颗形似感叹号的绿松石。她的脸晒成棕红色,已经看不到高原红了,马尾辫盘在头上一簇红头绳缠绕其中。
谢天谢地,这个胖胖的阿佳会说我能听懂的汉语:“能不能给我们也照一个?”她满脸堆笑着,脸颊上的肉隆起后挤压着眼睑,使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她们一边笑着,一个整理自己的帽子一个整理自己的发髻,相互确认已经不会再有差错之后又凑过来了。
在给他们拍照的时候发现这个看上去原本寂静的村子突然冒出来很多人。首先过来的是一对穿着浅水红色藏袍的姐妹,一个圆脸双眼皮,一个瓜子脸单眼皮,怎么看怎么像是一起来说相声的。他们都打着绿松石镶着的耳钉,挂着红色“宝石”耳坠,头顶盘着彩色的马尾辫。然后是另外一对姐妹,一个穿着浅粉红藏袍,一个穿着孔雀蓝藏袍,外面都裹着厚重的粗布围裙。其中一个腰间戴着男士扣式腰带,因为衣服的颜色较浅,他们胸部以下的位置都被污渍覆盖着,改变了原本衣服的颜色。脖子上挂着看上去就沉甸甸的天珠绿松石和红色“宝石”相间的项链。之后一个裹着红色发髻的中年康巴汉子过来了。接着是一个留着扎着马尾辫,娃娃脸大耳朵的年轻男子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好奇地看过来。人越来越多,围成了一圈,大家都争相要让自己先拍,前面排好的人又催着你赶紧把照片打印出来。场面甚是混乱,藏语和根本听不清的汉语夹杂其中。我只好找了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会说很好的普通话,让他解释说大家都按照先后顺序一个个来,我们拍好了之后一起打印,这才使得场面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都推荐到那个胖胖的阿佳家里去打印照片。我就纳闷了大家意见为何如此高度统一?到了才发现阿佳家里是开茶馆的。平时应该是男人们闲聊吹牛喝茶的地方。此时男女老少30多号人全部挤在这个小茶馆里,还有人陆续往这里赶,后面来的小孩挤不进来估计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翻到窗台上看热闹。
这是我第二次一下子给这么多人拍照打印照片,上一次也就是在哈尼族的三棵树村人家结婚的时候,给每一家拍了全家福。可是数量也不及这次的一半。在这里前后花2个半小时打印了60多张,直到电池没电才罢休。还有些人因为来得晚还没拍上,无奈村里没电,我也没办法,大家只好作罢,将我放过。
此时下午六点半,时间尚早,要是运气好,我还能搭上个快车,今晚直达樟木。于是便让村里一骑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将我送到村外不远处去搭车。倘若实在走不了回村里借宿一宿也比较靠谱。
高原的太阳下山特别快,刚刚还高高挂起的太阳不出一个小时就没有了光辉。期间路过的十几辆越野车都飞奔过去,我已经错过了搭车的最好时间了。
最后,我坐着普松的拖拉机往门布乡去,后面还有扎西,敞篷车不是什么时候开起来都爽的。我一只手要抓住拖拉机的靠背后面的栏杆,另一只手还要时不时将快要流到嘴里的鼻涕清除掉。那时已经天黑了,距离门布乡还有20公里的路程,扎西主动停下来把一个还在艰苦上坡的车友也带上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四个大老爷们儿就这样迎着夜风,小心翼翼地行驶在深山之中。这位刚刚从厦门大学毕业的许星达,从学校出发,准备花一年的时间一直在路上骑行。他的目标是伦敦,如果一年时间没有完成,那就骑到哪里算哪里。我真是喜欢这种豁达的骑行方式,有目标但是从来不为此而忘却当下。如果我真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真愿意和他一起一路向西。
门布乡没有电,整条街就是三岔路口有一个太阳能路灯发出的暖黄色的灯光,像灯塔一样照亮着天穹下的这个高原小镇。扎西听了我们的计划之后,觉得反正乡里也没有电,便邀请我们去他家里住。我俩甚感意外。不过还是有一些戒备之心,商讨一番之后觉得两个大老爷们怕什么,便决定一通前往。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惭愧不已!
扎西家就是在里离门布乡仅有2公里的孔措村。他是附近寺庙的阿卡(出家人的统称)。农忙时节回家来帮着收青稞。他的父亲仁增大叔是村里的村支书,为人和善,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们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床头念经摇着转经筒。
扎西的母亲和爱人正在准备晚餐。见我们来了,又已经冷得不成样子,便将手头的事情放下,给我们热了早上挤的羊奶。真是胃暖了身体暖了心更暖了。
仁增大叔育有四个儿子。扎西是老二,大哥出门在外谋生活去了,扎西被“指派”到寺庙去出家。经常在家的就是两个不到20岁的弟弟。扎西的儿子是家里里面最小的成员,大概只有8个月大,也是仁增大叔最疼爱的。他一念完经就抱着小家伙,吃饭的时候也放在衣兜里,我没有看到扎西或者他爱人抱过孩子,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和爷爷一起睡。孩子特别安静,除了喜欢抓爷爷的头发衣领和袖子,都没有哭过。小娃娃穿的比我们还少,原来藏族人不怕冷就是因为从小养成了习惯。
扎西回来之后也没有和我们一样在家里围着炉子烤火,而是一直在外面做事,只是在快要吃饭的时候才进屋来。由于他是阿卡,不能吃杀的牛羊肉,他能吃的只能是那些自然死亡的牛羊。所以今晚做的羊肉面片萝卜汤,他只能吃先盛出来的面片和萝卜。当我们把东西放在卧室的时候,扎西的弟弟班登指着柱子上的半边羊对我说,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当喝着羊肉汤的时候,我还调侃许星达:“要是每天能吃上一碗这样的羊肉汤,你能每天骑200公里。”
我们和扎西住在放着神龛的房间里,我以为他会在饭后或者睡觉前念一番经文。但是当我们都来到房间里准备休息的时候,他只是把放在佛像前的一盏酥油灯点亮便和我们道了晚安。我睡在靠窗的藏床上,窗外月光皎洁而寒冷,酥油灯还在燃烧,火苗忽高忽低地闪烁着,美丽而温馨。
寂静的孔措在夜光下渐渐入睡,晚安喜马拉雅,晚安喜马拉雅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