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内容归本站版权所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已经青蜜书面授权的,使用时必须注明来源:青蜜qing.me
从拉萨再往西走,一切都是全新的世界,我从未涉足。
拉萨到机场是全藏最繁忙的一条道路。
魏女士去机场接人首先接上了我,她的父亲当年随着修路的部队一起来到拉萨,便在这里扎下了根,这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拉萨人。
“你是否因为从小就生长在藏区而容易和宗教有接触?”
“我依旧是一个很地道的汉人,依旧没有宗教信仰。”她轻描淡写。
“那你上学的时候如何与其他的藏族消除在这个问题上的隔阂?”
“好像从来不存在这个问题。”
我坐在这个和我一样没有宗教信仰的拉萨人旁边,痴痴地看着刚刚收割过的拉萨河谷的青稞地。
日喀则历来都是西藏的粮仓,尤其在年楚河流域有非常难得的大片平原,而且适宜种植经济作物。因此在西藏的历史上这里很长一段时间是全藏的政治经济宗教中心。
前往日喀则的国道正在翻新,从正在施工的国道走,还是翻越岗巴拉山绕道而行让我有点犯难。但是最后决定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停下来车的简大哥和周大哥。
他们拖着一辆挖掘机前往日喀则,翻山对于他们来说太不明智了。
这一天特别热,燥热的那种,我们三人坐在拥挤的驾驶室里,还要对付坑洼不堪的路面,大部分时间车子就像是摇篮一样,而我非常配合地睡着了。
到达日喀则还算顺利,至少没有因为修路而堵车,这已经是万幸了。
搭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往拉孜去。上车之后才知道他们完全是出于好奇才停下来带上我的,以前他们从来没有在路上带过路人,主要是考虑到货物的安全问题。两位回族马大哥是亲兄弟,大概15年前就来日喀则跑运输,专线就是日喀则到阿里,拉的货都是大米粮油之类的日用品,也算得上是阿里的生命线。
去阿里不简单,而现在这段时间更加困难,因为新藏线拉孜到狮泉河段正在全线修路。本来就是号称“死亡之路”,再加上修路开挖,更难以想象其艰难程度。马大哥虽然经常跑这条线,但是依旧透露出对这段路的恐惧之情,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无奈。接下来的1000余公里,需要2天2夜不间断前行才能到达,简直太煎熬了。
到达拉孜县城已经是夜里9点多,仅有的一条大街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店铺还开着。
我曾经在梦里到过拉孜:
我被此时拉孜街头的一切都惊呆了,闪烁的招牌,一家规模较大的酒店门前两个藏族的青年人在闲聊着,看到我一个人此时还在街头行走,一齐看了过来;斜对面一家超市里面灯光昏暗,塑料门帘最中间的那两块被顾客无数次的拨弄,有点斜了;超市透明玻璃外面的台阶上懒懒地躺着一只黑色的流浪狗;超市旁边是一个涵洞式的过道,过道的另一侧是一家清真面馆;过道里亮着灯,进里面去是一家廉价的旅馆。
而这一切我感到那么熟悉,和至少和3年前梦中所见到的几乎一致。
如果说到达拉孜有一种神秘感,那离开这里就算是戏剧化了。
我在拉孜检查站逐辆车询问是否有空位,突然定眼一看,这不是前两天在拉萨的旅馆里一起侃大山的朋友吗。
再次见面大家不免要寒暄几句,还没等我厚着脸皮问车内座位情况,其中的沈大哥就热情地招呼我上车。
“就像你前几天聊天的时候说的那样,你的运气真是很好。”沈大哥上车后就开始说了起来:“本来我们5个人一起,从拉萨出来之前,因为高反一姐妹直接坐飞机回家了,要不然想带上你也坐不下。”
沈大哥他们计划到珠峰,问我是否愿意一起前往,我看看这外面的天气,珠峰定是被云雾全部遮挡,再加上180元的门票,我斩钉截铁地决定在去珠峰大本营的路口下车。
我满心欢喜地站在这个前往世界上8000米以上的路口等着去樟木的车。
一阵持续的寒风将我吹得瑟瑟发抖,看样子情况不妙,赶紧掏出所有的大衣物往身上裹,还没等身体暖和起来,雨点随之而至,雨衣和雨伞一齐上阵依旧不能阻挡来势凶猛的大雨,“斜风暴雨必须归”,不出半小时里三层外三层都被淋湿了。于是我蜷缩蹲在路边等待,希望有车能将我带回到鲁鲁兵站避雨。
情况紧急万分之际,马达从樟木打来问候的电话。
“到哪里了?”
“正在去珠峰的路口和无所不能的大自然作斗争。”
“什么情况?”那边诧异不已。
“现在下着大雨,没车,雨衣和冲锋衣已经湿透,准备回鲁鲁兵站去躲雨。不细说了,一只手撑不住伞。”
“好,你娃自己小心。”
于是在这里遇到了一位最善解人意的大叔。此时风雨交加,我又全身湿漉漉的,车里有其他的客人,要脱去一身湿衣服什么的估计没个十几分钟搞不定,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愿不愿意坐到后备箱里?”
可是坐进去之后门就是关不了了,司机大叔说,“关不住就不关了。”
坐在后座的客人开始紧张起来:“开着后备箱车里会不会很冷。”
“不会的,也就7公里,完全没有影响。”司机开始打圆场。
我背着包,摆着双V型,两腿拼命地瞪着两侧的车厢,手紧紧地抓着后排座位底部的横杠,生怕会被甩出车去。
安全到达鲁鲁兵站,雨停了!
执勤的士兵看着我穿着橙黄的雨衣从后备箱里出来,还以为是特种部队,听我解释后让我到登记大厅先暖和暖和,他会帮着给我拦车,直到他换岗之后还嘱咐战友帮我拦车。
兵哥哥和一辆电信维修车车主寒暄了几句之后让我上车,他们能直接带我到樟木。
我立刻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马达,让他做好接待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三位电信局的员工到樟木出差,主要的工作是建基站,现在从定日到樟木的电话和网络线路都是他们去年随着新修的公路一起建起来的。次仁和我同龄,相当开朗,但是人家早就成家了,孩子都能走路了。扎西,看上去比我大很多,但是也参加工作了;普布年纪最大,是这次去樟木建基站的技术人员。这三人加上在樟木驻扎的两个工作人员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把另外的六个监测站全部建好。
开车的次仁去年在这条线路上奋战了一年。那个时候路还没有修好,走的都是现在还能见到的便道,有些地方几乎就是水潭,一不小心就陷进去。
过了鲁鲁兵站之后,我们就行走在喜马拉雅山脉之旁,这里像是一个巨型的岩石博物馆,一座座的高山因为地壳运动所形成不同层次和类型的沉积岩,是我在高中时代仅仅从地理书上看到过的,那时候的我永远也想不到自己能这么近距离地亲身与这些岩石面对面。这些光秃秃带有优美曲线的岩层,蔚为壮观。想想曾经的沧海桑田,可时间把这里的一切都剥夺了,留下的仅是那些坚强的人和坚硬的山。
马达告诉我,现在318线最后一块公路界碑是5388公里。
我便紧盯着每一个驶过的界碑,尤其是5288之后,内心开始兴奋和焦急起来。真恨不得一脚油门能踩到底。只是无奈这小卡车驮着沉重的电缆设备,尤其在上坡的时候久久看不到一块界碑,真让人着急。
最后一道拦路虎是从聂拉木到樟木的下坡路,30公里,海拔一下从4000米下降到了2300米。坡度可想而知,次仁第一次走这样的山路,异常谨慎。下到20公里的时候感觉刹车太软了,正好从路边的施工队借来水桶给刹车片降温,顿时车子弥漫在水汽之中。简直让人感到后怕。
终于到达樟木这个依山而建的边境小镇,直奔马达单位,通过一段上坡路,攀上30多级台阶,这就是马达的新家。迎接我的是那熟悉的体型和笑容的男人和咆哮的多吉。
历时24天,5187KM的跋涉,41位好心人的接力,只为与这个男人和他的狗共居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