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内容归本站版权所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已经青蜜书面授权的,使用时必须注明来源:青蜜qing.me
路过铁厂乡中学,我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从学校里传出来。这让我记起我是学生。
等车的地方是一个山坳形成的风口,风很大,没想到在这热带的夏天也可以如此“凉爽”。山间吹来的风让人有点受不了,我裹紧衣服,但是原本就是短袖短裤的我能把自己藏在什么地方呢?现在唯独就是希望降临一辆车把我带走,离开这个“妖风”横行的山谷。
风没有任何停的意思,好像还在不停地要求我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实在忍不住了,只好上了去县城的客车。早餐店的老板告诉我,一天只有这么一趟车去县城。
想想去年搭了1万公里才花了30块钱坐车,而现在才出发第六天,不到一千公里就开始花钱坐车了,心情和当时的天气一样低沉呀!这坐车的钱,活活就是一天的伙食费!
“上车睡觉,下车拍照”,这是大家用来形容旅游跟团的人出行的字眼。这一段路也确实就是这样的。售票员收完了钱,我木然地坐在前排副驾后面的靠窗的位置,眼睛斜盯着前方。几位大叔已经在无聊当中和周公聊天去了。车内除了后排座的小孩子总是不耐烦地更换着不同的姿势,嘴里哇哇对着他妈妈表达想快点下车的想法,再无其他人发出声响了。只有这客车的马达在埋怨着爬山的艰辛。
车窗紧闭,有一位大哥将本来应该在鞋里呆着的脚暴露在客车封闭的空气当中。白色尼龙丝袜已经被汗液染得有点泛黄了,加上和解放鞋接触后的摩擦,一股淡淡的酸菜味漂浮在空中,再加上呼出的二氧化碳制造的温室效应,使得这种味道更加强烈。有几次我都试图将窗户打开,换掉肺里带有氨和硫化物成份的空气,但是苦于靠窗的那位以开窗太冷为由拒绝。我只好认了。把魔术头巾拿出来蒙着就睡,睡着了也就麻痹了。
一觉醒来,我们已经行驶在了山梁上。朝我这边望过去,对面是绿色的山,再过去还是山,山的那边还是山……。幽深的峡谷仿佛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山腰上的梯田一层一层地向上蔓延,如果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那应该会变得金光闪闪地,我畅想着。
味道依旧,我继续麻痹。
出了麻栗坡之后是去马关的路。车少极了!我看着地图,觉得不应该是这么小的一条乡道,但是地图上也没有显示其他的路可以前往马关县。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只有一辆没有牌照的老蓝鸟停了下来。他也只是去前面不出十公里的寨子(云南这边都叫村为寨子,我也是到了今天才适应的,前两天听到说寨子,我第一反应就是压寨夫人)。但是车主还是特别友好地和我聊了一会儿,问我从哪里来之类的,而且告诉我这条路就是去马关的,让我放心一定会有车的。虽然没有搭上他的车,但是心里还是感到特别的温暖。
我在一个因为去年云南大旱时建起来的水窖边上搭车。许久没车,便想移动个位置,往前走了大概20米看见一位腿脚不好的老大妈,就和她聊了起来。问她愿不愿意拍一张照片,刚要把打印机拿出来,老大爷也从外面回来了,后来才知道他们从结婚到现在都没有合影过,更没有照片。
“今天算是给你们二老拍一个简单的结婚照了。”他们很高兴,其实更高兴的是我,我能够如此荣幸地做一件让别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也许是善良而富有爱心的人(对不起请允许我自恋一下)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吧?他派来了赵大哥,直接带我到马关县。其实赵大哥在我给老人家拍照的时候就看到我了。他从大坪出来后再次看到我便主动停下来带上我。他和另外的一位伙伴黄大哥说我是来旅游的。
赵大哥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我们在石板路上颠簸了2个多小时才到马关县。赵大哥也就和我说了两个小时的话。这其中大多内容都是关于他们村里的村官是如何和县乡一级的官员勾结侵吞修建水库移民搬迁款的。突然之间我仿佛成了一个可以拯救他们的救世主。也许并不是这样,而是因为今天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他便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他现在单身,以前娶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已经离过婚的女人。但是后来他在外面包工地经常外出,而他的前妻在家里打麻将连孩子都不顾。再后来可能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就一并触发了,于是便离婚。可是,很纳闷的是,那女人居然把孩子也带走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一个为了打麻将连孩子都不顾的人却会在离婚的时候带走孩子?
包工地老板拖欠工资,作为包工头的他,没有办法,只有把自己的钱贴进去,到现在也没拿到拖欠的钱。现在的他也就只有手里开的这个小卡车了,自己收一些纸壳袋子之类的废品来卖以作为自己的生活来源。
今天主要收的是一些水泥包装袋,大概只有半货箱,所以这一趟没赚到什么钱,除去这两天的食宿和油钱,每人大概只分到30块,而他们前几次出来都是倒贴的,连油费都没能赚到。
他邀请我去他们村里看看,去看看村长家里破旧不堪的但却比别人家里的新房在搬迁移民时获得更多补贴的老房子,去看看那些政府给他们建的不足一米深的地基的移民安置房。这种事情在我们这片神奇而伟大,和谐而繁荣的土地上真的太多了,但是我还是怀着好奇心跟随他们一同前往。
那是一个很小的村落,村落是散布在梯田周围的。水稻郁郁葱葱,生机勃发。谁能想象这里在不久的数月后就将变成一汪水库?
赵大哥指着稻田那边的老房子:“那就是书记家里的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都快要倒了。但是拿补偿款的时候比村里其他大的新房子人家拿的还多。”
“自从这个项目立项之后,他们就开始占地了。这块地以前是村里的晒谷场,现在成了他们家的私人财产了。”他指着路边的一块空地,那里堆满了破旧的木头和砖块。
赵大哥自己的房子是一栋单层建筑,门前有院子,左边种着一些不需要太多时间打理的蔬菜。右边是厨房,厨房的后面拴着狗,见有陌生人来,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狂吠个不停。而这种狗多半是智商太低的,看不懂是和主人一起回来的客人就应该保持安静,于是被赵大哥踢了一脚,躲到角落里去了。
这个房子非常局促,一个不大的客厅,大概只有30平米,旁边是两个卧室,每一个只有不到20平米。这样的房子在农村算是非常小的了。
客厅里堆满了化肥,那是赵大哥的另外一个生活来源,他在农忙的时候还卖这些化肥来获得收入。“这些要到下一季才能卖掉,积压了我不少钱。”他看着这些化肥,满眼怜惜。
他从卧室里拿出厚厚的一本相册,那里面夹满了照片和各种文件资料。照片大多是去年征地的时候他用手机拍下的警察、武警和当地人发生的一些冲突的画面。而那些文件资料,都是他收集的关于征地标准各种条款。他说要带着这些到北京去上访,因为他到过昆明,完全没有用。
以前去昆明反应情况的村民在半道就被带了回来。而这次北京之行他们正在秘密筹划,希望做到不让多余的人知道,并且他们可以选择坐火车去,这样比自己开车要省钱很多。
“开车去?你不会是说想开你那个卡车去北京吧?”
“是的。我们当时计划是开那个车,但是后来想想不划算,而且还有半道被拦回来的危险,最后选择到昆明坐火车去。”他有点激动:“听说坐火车要三天才能到,你到过北京吗?”
“是的,北京我去过。”
“你能帮我吗?把这些发到网上去。我们需要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事情。”他很坚定。
我难以拒绝他的请求,虽然我知道凭我的能力在网上发出去立刻就石沉大海了,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并立刻就编辑了微博发到网上。结果如我所说。